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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家园】锢(短篇小说)

2022-04-22 11:30:10 来源:山海文学 点击:6

狗蛋爹出事了,是在建筑工地出的事,中午他在脚手架子上贴墙砖,脚没踩稳,跌了下来,挨边的栓子去抓他的手,可晚了,没抓住。他还是掉了下去。他先掉在楼下的脚手架上,又从脚手架上落下,最后他身子掉落在下面的杨树杈上,身体被杨树杈挂了一下。树杈与身体一起落在了地上的沙子窝里。下面干活的工友一个个吓的脸色惨白,都惊呆了,惊呆得张开了嘴。看他落在了沙子窝里,大家围了上去。栓子爹赶忙摸摸他的鼻孔,还有气,裤子被树杈挂烂了,大腿上有很多血。人们急忙把他用拉砖的架子车送往医院,栓子爹忙吩咐栓子去告诉狗蛋的娘。

来到医院里,经过医生与仪器检查,他身上几处擦伤,并无大碍。可要命的是“命根子”出了问题。“命根子”血肉模糊,血是止住了,可怎么处理啊?医生郁闷了,就问工友是怎么回事?工友们说:“也许是树杈子的事。”于是,栓子爹就把摔落的过程给医生讲了一遍。医生分析是他跌落的时候,被其他脚手架接了力,最后又落在了沙子窝里。算是保了命。他命大,阎王还不想收他。可那玩意怎么办呢?医院的医疗水平是保不住的。

这时,狗蛋的娘哭着跑来了,工友们给她让开了一条路。病床上的狗蛋爹脸色苍白,面目很痛苦。双眼紧闭。她以为他死了,就要趴在他身上大哭。医生赶忙把她拉到了办公室里说;“他没死,只是在昏迷,你不要哭,现在他的……”医生顿了顿又说:“现在他的那玩意不一定保住,怎么办呢?”狗蛋娘当然知道那玩意是什么。就急切得问道:“那怎么办呢?”医生说:“已经血肉模糊,保不住了。”狗蛋娘呆了半刻说:“大夫,只要能保命就行。”

就这样,狗蛋爹没了那玩意,并且全村人都知道他没那玩意,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他没那玩意。那年,狗蛋还小,不懂事。在学校里与同学打闹,同学们都对他叫喊:“你爹没鸡鸡,你爹没鸡鸡。”听到了同学们这样喊,他就哭着跑回家告诉娘。娘听了,没多言语。拉着狗蛋去找这些孩子出气。

靠山村是个小村,村子坐落在山盆里。村外种满了桃树,到了春天,桃花盛开,妖艳迷人。粉红的桃花映红了靠山村。算卦人说:“村外种桃树不好,村外种桃树,村里女人必定招野汉子。”村长为此大骂了算卦人一顿:“我们村民风尚好,村里百年来没出过一次这等事。就是有几个光棍汉子,也比较老实,都辛苦的过日子,谁去想那事啊。”

算卦人没敢再言语,背着褡裢气呼呼走了,走到村口,对着村里大喊一声:“靠山村不出破事,俺就下辈子无后。”

他的喊声,村里人谁也没听到,在地里拔草的狗蛋爹却听到了。算卦人没有看到狗蛋爹,因为他喊的时候,狗蛋爹在一处废墟里,蹲着方便呢。狗蛋爹听到算卦人的喊声,脸色微微变了,心里很不是滋味,他想到村里人一定与算卦人议论了他,村里人一定在议论他家的事。他尿完,站起来,系好腰带,掏出一支烟“吧嗒吧嗒”抽了起来。

自从出了院,他没有再去工地干活。村里工友也没去喊他,他每天待在家里修养自己的身体。过了几个月,身体恢复如初。可那玩意没了,只能像女人一样蹲着尿尿。他很苦恼,非常苦恼,家里的盆盆罐罐他摔碎了很多。狗蛋娘不理他,每当他摔东西的时候,她就去了娘家,有本事你就随便的摔吧。每次狗蛋都吓得大哭,哭着跑到村口的池塘边。去与池塘里的鸭子们说话,池塘并不大,很秀丽,水清得能看到塘底的草,塘边的桃花倒映在池塘里,非常美丽。狗蛋经常去池塘边照镜子,小脸蛋在塘里一动一动的好玩极了。

狗蛋娘去娘家不回来,狗蛋爹只有自己烧火做饭。每次烧火的时候点不着,弄得狼烟动地的,像失火了一般,狗蛋呛得直跑门外。这时候,狗蛋爹才知道女人重要。于是,就厚着脸皮拉着狗蛋,去岳父家喊老婆回来。岳父母看到女婿来了,也没说什么。他们知道女婿的苦恼。就喊狗蛋娘做些好吃的招待女婿。酒过三巡,狗蛋爹就醉了,满脸通红,大哭起来。他哭着说:“对不起狗蛋娘,让狗蛋娘守活寡了。”又哭自己命苦,年纪轻轻的自己弄成这样,哭的昏天动地。把岳父母哭得直流泪,把狗蛋娘哭得去给他拿毛巾。一场痛哭,把狗蛋娘哭回了家。

回到家里已经深夜了,狗蛋在爹的背上睡着了。狗蛋娘铺好了床,几天来,家里很凌乱,衣服烟头扔的到处都是。她看到烦心,就收拾起来。狗蛋爹酒醒得也差不多了,帮狗蛋娘一起收拾。边收拾边看狗蛋娘,觉得老婆很漂亮。脸蛋红的像桃花,腰细的像杨柳。他闻到了狗蛋娘身上的体香,放下东西想亲她。狗蛋娘也顺势倒在他怀里,任凭他抚摸……才知道自己没那玩意,一下子,全部停止了,冷冰冰的站在地上。失声哭了起来。狗蛋娘的火焰顿时被一场雨浇灭了,她扯了被子盖住了头,在被窝里使劲的抽噎,一个不眠的夜终于在雄鸡的鸣叫声中度了过去。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,但谁也没有说话。第二天,天一亮,狗蛋爹拿起了铁锨去地里给桃树松土去了。

靠山村的太阳,似一个懒婆娘一样,出来的晚。因为被山遮去了很多。天亮很久,太阳才微微的在山尖露出一点脸。靠山村的鸡叫得很早,早早得把人们喊起来去做工。天微亮时候,人们就打着哈欠起来,去了地里。婆娘们敞着没扣好的衣服,给孩子们穿衣服。靠山村的春天很懒,但人们确很勤劳。百年过去了,一直过着祥和的日子,家长里短的没有闹过矛盾。

狗蛋娘早早起来去井台边,使劲地摇着辘轳。一桶一桶地,把两个水缸打的直往外流。她把水桶放下来,对着水缸里清清的水,她看到了自己的憔悴,散头蓬面的样子。但在这水缸里,她又看到了自己清秀地脸庞,山里毒辣的太阳,也没有晒黑她白皙的皮肤,山里的风,也没有摧残她像豆腐一样细嫩的脸。塘边的柳叶不敢与她的眉毛比弯,北坡上的樱桃不敢与她的嘴唇比红。她从来不搽脂抹粉,从来不去像电视里城里人一样,去刻意修饰自己的脸。在这美丽的地方,就养育了这样美丽的女人。肚子稍微有点敷肉,是生狗蛋留下的痕迹。农村女人从来不去讲究这些那些的敷肉。不像城里女人去美容所抽什么脂肪。在电视里看到这些事的时候,几个村里的妇女就咯咯的笑;“她们是吃饱撑的慌啊,好好的肉,掏钱去弄掉。”

“是啊、是啊,那要瘦多大罪啊,俺家栓子一次都没有嫌弃俺的肚子的肉啊。”

“你家栓子不嫌弃,俺家大牛更不嫌弃,每次睡觉时,他就用手揪一下说,可以炒盘菜了,没肉的时候割下来解馋。”

众人笑了起来,笑的那么淳朴。笑完又继续欣赏电视里的女人。

狗蛋娘在靠山村是数一、二的女人。人美,手脚又麻利。做活没有那个女人比她快的。家里家外都收拾地挺挺当当。她是村里女人地表率。每次男人们看到自己的女人邋遢时,男人们都要拿出狗蛋娘来做比较。最后,女人说;“你们没狗蛋爹有福气,怎么不找个她那样的啊,老娘就这样了,爱咋的咋的。”说完一拍屁股走人,男人气的眼睛一愣一愣地不敢说话了。只有自己动手去收拾一家人生活的痕迹。

“娘,我起来了。”

不知道狗蛋什么时候起来了,在院子里的狗蛋娘忙抬头看看狗蛋,拿起脸盆舀了一盆清水。

“自己洗洗脸,看会书,一会娘就给你做好饭了,吃完饭去上学了,别耽误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狗蛋应了一声,自己打理自己去了。狗蛋娘又舀盆水洗刷自己昨夜的泪痕与不悦。昨夜,她真切的感到了痛苦,深深的痛苦。以前从来没有的痛苦。在狗蛋爹没出事前,狗蛋娘的晚上都是很幸福地度过。在狗蛋爹的怀抱里,每夜都幸福地睡去。一直到天亮,从来不去翻过一次身。

靠山村的炊烟在每家灶房里袅袅升起。羊在圈里“咩咩”地叫着,猪也在圈里“哼哼”地叫着。都在等待主人饭后的美餐。鸭子、鹅跑到池塘里去追逐落下的桃花。它们无忧无虑得嬉闹着。时而追咬,时而在水面上立身扑腾着翅膀。几只无趣的狗也凑着闹声,“汪汪”地打着群架。也许是为了挣地盘,也许是为了挣一只母狗的宠爱。

靠山村的男人从来不像狗一样,几个男人去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。他们都为了自己的女人,辛苦地生活着,劳作着。老婆,孩子,热炕头的日子。他们过得非常美满。白天干了一天,晚上回家,躺在炕上,热腾腾的饭菜端上,小酒抿着。活不累的时候又能抱着婆娘欢快得折腾一会,来发泄自己的本性,是多么惬意的事啊。

“狗蛋,去咱家桃园喊你爹吃饭去。”

“嗯。”

狗蛋听到了娘的吩咐,就放下书,收拾好书包,一溜烟的跑着,去桃园喊爹吃饭去了。

狗蛋娘,习惯地把煮好的鸡蛋,剥好放在狗蛋爹与狗蛋的碗里。自己不吃,可每次放好后,到饭桌上,自己碗里总有鸡蛋。无论怎么争执,最后还是自己吃掉了鸡蛋。她舍不得自己把鸡蛋吃完。于是就无形地形成一条不成文的约定,自己吃蛋黄,狗蛋爹吃蛋清。

靠山村的桃花娇艳得全县都闻名。桃花无穷地魅力,吸引很多县城里的人来观赏。村子口南坡下,一条公路直通县里。虽然下了公路要走十几分钟山路,却没有打击这些城里人来观看桃花的欲望。

靠山村的桃花,香得直扑乡长的鼻子。每当乡长来到这里,都要带些人让村长陪着游览桃花。桃花的香味,深深地刺激了乡长的灵感。何不搞旅游呢?这项目一定是个好项目。咱们就用这满坡的桃花搞旅游,去挣那些城里人口袋里的余钱。他的思路很快在党委会上得到了大家的肯定。

看了乡里的通报,村长高兴的屁颠屁颠的。回家让老婆搞了一壶酒,炒了几个鸡蛋,又弄点来客时,才舍得吃的腊肉,哼着小曲,喝了起来。

“今天干嘛这么乐啊。是不是大姐又给你生了外甥。”

“你这老娘们,什么话啊,你大姐才生了外甥呢,来,我告诉你一个好事。”

村长老婆听完村长兴高采烈地诉说,高兴地用油腻腻的手,拍了一下村长去乡里才舍得穿的衣服。

“你这老汉,不早说啊,这是村里的大喜事啊。”

“你也没早问我啊,你不问,我说什么,谁不知道我怕你啊。”

“你怕我,天大的笑话,说出去,村里人的脚丫相信,村里人也不信。好好喝你的酒,我出去一下。”

说完村长老婆扭着磨盘一样的屁股,去邻居家宣扬这好事了。

村里沸腾了,村里的大会结束后,三个一群,两个一伙地围在一起议论着这好事。

这一个春天,桃花也着实给村民们带来很多收入,为了让客人们都能买到鸡蛋,村民们恨不得让胖屁股的母鸡每天下两个蛋,为了让客人们吃到可口的农家饭,狗蛋娘使出最拿手的厨艺来招待客人。当客人吃好一抹嘴走后。狗蛋爹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天的收入,沾着唾液拙笨地数着。眼睛乐的眯成了一条线。

“狗蛋娘,这比干建筑挣钱多了,城里人有钱,人家真不在乎啊。想不到这地里猪吃的野菜能卖到钱。明年咱多养些鸡来,咱也卖鸡蛋,你开饭馆,我卖鸡蛋,咱家的收入会更大。”

“瞅你那德行,不管我了,你眼里只有钱啊。我两个胳膊累得酸疼。来给我揉揉。”

狗蛋爹赶忙装好钱,去给狗蛋娘揉胳膊。狗蛋娘被这粗壮的大手,很细腻地揉捏着。她心里美滋滋得享受着。可这揉捏,又挑起了她内心的春风在心海里荡漾。她深深知道自己现在只能享受这些了。当这些城里的男人来吃饭都夸她与桃花一样美的时候,她的脸上会泛出桃花的红。这些男人太会说了,她每天都能听到男人的赞美。每次赞美她心里都美滋滋的。她心里也能觉察到自己家里生意红火,与自己的美有关。她也知道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喜欢美色的女人。看到美丽的女人,就像猫儿闻到了腥气。不去看几眼,不去好好的打次眼祭,那就不是男人。

自己的男人也是如此,每天夜里,都要很贪婪地抱着自己的身体。明明知道自己的那玩意不能用。也要去抚摸一番。在大手的抚摸下,便撩起了她的欲望。可最终还是冷落收场,她每夜忍受这深深的痛苦。她怕过夜晚,每天都是白天多好呢。夜晚的孤独与不快,刺伤了她的心。自己拥有个男人。可不能过着正常的生活。本性的欲望,每夜都燃烧着她,最后欲望被眼泪泼灭了。她是个女人,与其他女人一样渴望性的愉悦。渴望性的快乐。那种无奈的煎熬,时刻伤着自己的心。面对自己男人的无奈与痛苦,她的欲火与渴望被泼灭了,她不敢看自己男人那张脸,一付很可怜的面容。她知道,自己痛苦,他也痛苦。两人都在痛苦中度过每个夜晚。她只好用女人的柔性去违心安慰自己的男人。

自从男人的那玩意没有后,他对自己更好,除了在外面工作外,家里的一些事,他帮着打理。把自己宠得像个女皇,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自己说了算。他从来不放个屁。她知道他离不开她,也知道他觉得他对自己很亏欠。生怕自己熬不住寂寞而离开他。他亏欠她每天守着活寡。他亏欠她不能给她带来男人的滋润。他们的性就这样被一种无形锢着。谁也没有去想着逃脱。

狗蛋娘从这些客人的嘴里,知道了城里的世界。桃花节过后,农田还不忙,谷物在田里茁壮地成长着,往年的这个日子,女人在家忙完家务,就聚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。有的男人去干建筑,四处给别人盖房子。有的男人聚在一起打麻将。可今年却有了改观,竟然有了几户人家出去了,进了县城去打工。大家都知道这是桃花节的产物。都是从客人的言谈里知道了城里的世界。知道了城里可以打工挣钱。人们被桃花节带来的额外收入陶醉了,原来城里的钱这么好挣。于是都思考着去城里打工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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