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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笔尖◇暖】姨娘(小说 征文)

2022-04-18 11:53:23 来源:山海文学 点击:4

姨娘年轻时很有姿色,不仅身材高挑,皮肤白,眼睛也滴溜圆,很象深宫闺秀。可性格却像男儿,说话大大咧咧,半点不饶人;做事风风火火,敢做敢为。

比起姨娘来,我娘不仅没她漂亮,且生性懦弱,身体也不好。娘整天只埋头做事,柴米油盐猪狗鸡,收洗抹扫,照料爹和我的生活,样样熨熨贴贴,典型的贤妻良母。

因此,外婆常拿娘来教训姨娘:“做女人就该像你姐那样。你这飞飞舞舞的样子,今后嫁得出去?”

姨娘不以为然:“哼,那窝囊样还好?三天两头挨男人揍也不吭一声,比猪还不如。猪被人打了还叫呢!是我呀,要么不嫁,嫁了就要扭住男人的耳根作驴骑。”

姨娘是幺姑,家里平时看得重。对她的嘴硬,外祖母是不怎么干涉的。“就你死丫头嘴硬,要是遇上你姐夫那蛮头哇,不扒掉你一身皮才怪。”

外祖母说的“姐夫”是指我爹。

爹那时性情暴躁,对百顺百依的娘动辄拳脚相加,还经常打我。娘身上常有伤痕。我额头上也不时被敲起些大包小砣。外祖母也无奈,只能痛在心里。

“活见鬼了!都是你们软,惯了他。”姨娘溜溜转着眼珠子,愤愤地说,“下次他再敢欺侮姐,要让我撞上,看治他的。我才不信男人治不了。”

有一次,爹打娘时,正好姨娘来了。为一件小事,爹打了娘几耳光。娘的鼻子被打出了血。

“姐夫,这是为哪门子事呀?”姨娘柳眉倒竖,眼睛瞪得吓人,“啊哟,能欺侮自家的女人,算本事啊?”

开始爹很反感,没好气地说:“我们夫妻的小闹,关你个屁事!”

“小闹?”姨娘很气愤,“动不动就打人,还打得鼻青脸肿,还小闹?你真大方呢!”

爹不再理睬,自个儿喝烧谷酒。

姨娘来了蛮劲:“那好,我割你一只耳朵怎么样?也小事吧!”

姨娘说着,真拿一把禾镰架在爹的耳朵上。

娘见状慌了手脚,忙扯住姨娘的手。“使不得,危险!”

“你别管!”姨娘更泼了,“我非让他尝点滋味不可。”

姨娘说着,用力一拉禾镰,爹的耳朵顿时被割开了一大半,鲜血直流。

“哎呀!”爹一声尖叫,连忙用手捂住耳朵,说:“我算怕了你这姨奶奶啊!”

姨娘一手叉腰,一手握禾镰,挺威严的样子。“姐夫,这回初次,留一只耳朵,长个记性。再有下次,削平你的狗头!”

爹没敢吱声,偷偷起身到房屋里包扎去了。我听到爹在里屋小声诅咒着:“这样的恶妇,将来嫁得出去!谁要了谁遭殃啊!”

不过,自那以后,爹的脾性还真改了许多。

这是我五岁那年发生的事,也是我对姨娘产生记忆的开始。

外婆和爹都说姨娘嫁不出去。可没过多久,姨娘却嫁了。

外婆说,姨娘嫁给了吃公家饭的人。姨父是乡中学老师,吃国家粮。那时,能吃上国家粮,对于农村里的人来说是很仰慕的。加上姨父人长得高大,外表也英俊,更是抢手货。应该说,姨娘作为农村妹子,能找上这样的人,是无比幸运了。所以,外婆说这话时,脸上总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。

可是,姨娘当初似乎并不看好。

“不能总看着马桶外面怎么光鲜,更要看是否适用。”当媒人说过姨父很多优点后,姨娘尖刻地说:“更何况,他眼里还有假货,顶多也只能算十全八美吧!”

原来,姨娘对姨父早有了解——他一只眼睛是假的。据说,以前一次夜里,姨父伙同别人用猎枪去山里打野鸡。因为天黑,猎枪走火,野鸡没打着,自己却挨了一枪。一颗枪子穿过他的眼球,钻进了骨头里,直到后来也没能取出,后来才换上了一只“狗眼睛”(实际上是一颗玻璃珠子)。

媒人见姨娘了解得如此清楚,话也说得难听,本就不想再往下说。可是,姨娘却答应还是先见面谈谈。

姨娘和姨夫谈的时候,一点隐讳的意思也没有。她首先提出了两点基本要求:第一,必须男女平等。第二,双方不得干涉对方的自由。

“不能说你吃国家粮,就比我这个吃农村粮的高人一等;更不能有大男子主义,动手就打人。你要清楚底细,自己毕竟还是有缺陷的。”姨娘说,“再说,我姐身体不好,侄子还小,姐夫一个人撑这个家不易。我必须花时间和精力关照他们。”

姨娘把这两条作为谈恋爱的基本条件,可见她对家庭中男女平等是何等重视。同时也说明,我们家在她心中占有怎样的位置。不然,她不会这么做。

姨夫见到姨娘后十分满意,对这两条也没有任何意见。他表态说:“只要人好,什么都不成问题。”

也许,姨夫当时确实被姨娘的美貌迷住了。不然,他怎么会那么迁就姨娘呢!

这样,姨娘就嫁了。

结婚那天,他们请了十多桌客。气氛很热闹,鞭炮放了几箩筐。

当时,娘和爹带着我一起去送姨娘。宴席间,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为他们祝贺了一番。我还在娘的引导下,单独为姨娘敬了一小杯酒,说了祝她幸福和早生贵子的话,乐得姨娘抱住我旋转了好几个圈。

姨娘和姨夫婚后很甜蜜了些日子。一年后,他们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——我的表弟小林。这让我们一家再次为他们高兴了好一阵。

姨娘和姨夫闹矛盾,是我娘死了以后。

娘有病,是生我时落下的。听姨娘说,娘生我的时候,因为我的体积超大,造成娘产后大出血,差点命都给丢了。有了那次创伤,娘的身体一直很虚弱,加上爹的脾气暴躁,经常让她生气。她总是病病歪歪的。不几年,娘就去世了。

娘去世后,姨娘就更放不下我们家了。娘在世的时候,姨娘一般隔二、三天来一次。那时来,她主要是帮娘打打下手,或者帮助干一些重活。家里事还是以娘为主。娘死后,姨娘就挑起了娘撂下的担子。烧茶煮饭、浆衣洗裳、缝缝补补、家里卫生,等等,这些以前娘做的事,她都一肩挑了。特别是对我的关照,花费了她很多精力。

我小时候是个调皮鬼,又不讲卫生,整天泥里水里到处滚爬,总是一身弄得脏兮兮的。简直比小林糟糕多了。姨娘是很爱干净的人,见我一天到黑总像个泥猴,心里很不好受。但她很疼爱我,几乎像对待小林一样对待我。见我那样,从来就不发怨气,只是一次次为我换洗衣服。这样,姨娘在我们家花的时间和精力就更多了。有时候,因为事多,她甚至连晚上也不回去,就带着小林住在我们家里。

姨娘和姨父闹矛盾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。他们闹矛盾,并不是姨父怪姨娘在我们家多做了事,而是怀疑姨娘和父亲有染。

姨父见姨娘经常晚上也不回家,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。一个单身的姐夫与一个只身的姨妹同住在一屋里,让人联想的事肯定会多。姨父这样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。于是,他后来就起了疑心。

一天半夜时分,姨父来到我家门口。他确实有来探底的想法。哪知,爹和姨娘还真的被他捉了。

当时,姨父敲了很久的门,都不见屋里有动静。他火了,一脚踹开了门。这时,姨娘才懒洋洋起床,走到堂屋拉亮了电灯。

见姨娘穿着很零乱的内衣和像鸡窝样的头发,还有爹那边半开着的门,姨父顿时心里更疑了。他瞪着眼睛逼问起姨娘来:“你晚上睡哪里?”

因为姨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,就指了指我和小林睡的房间说:“和孩子们睡在一起。”

姨娘其实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。她忘记了我和小林睡房的门是关着的,还上了闩。这一点,她骗不了姨父。

姨娘和姨父的矛盾就不可避免地爆发了。

姨父当时火冒三丈,在姨娘的脸上重重扇了几巴掌。然后,他直接冲进爹的睡房,拿起一根竹竿,对着躺着的爹就是一顿猛打。打得爹“哎哟、哎哟”直叫。打过后,姨父转身就往外跑。一边跑还一边骂道:“真是一对狗男女。我们离婚!”

这次,姨娘被打肿了脸,爹则伤得不轻。他的一根肋骨被打折了。

尽管如此,爹却没有发作,他忍了。毕竟是他与姨娘做了对不起姨父的事,理亏。他撑着受伤的身子,慢慢起床后,来到了姨娘身边,安慰了姨娘几句,就要她先去睡觉,说有事明天再说。

可是,姨娘却委屈极了。她扑倒在爹的怀里痛哭起来。她边哭边说:“离婚,离婚,坚决离婚!”

见姨娘哭得有些伤心,父亲不知所措,只好又劝说道:“别哭别哭,别惊醒了孩子们。”

其实,哪里还用得着姨娘哭闹,当时我早就醒了。当姨娘拉亮电灯时,我就悄悄走到了门边,一直贴在门缝看。他们之间发生的吵闹,我全都清楚。

姨娘是个倔性子,得理不饶人,无理也不退让。她不仅没有反省自己,反而对姨父打人行为纠缠不休,死也不肯原谅。这样,姨娘和姨父的婚姻就再也无法维持了。

那时离婚手续很简单,他们两人坐到一起,拟了个离婚协议,再到民政部门办个手续,婚就离了。

他们离婚,没有什么财产纠葛,共同的就是一个儿子小林。在争养孩子的抚养权上,姨娘显得很强势。她对姨父说:“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。你一没费神二没出力三没抚养他什么,想要孩子,那是黄鼠狼想吃天鹅肉!”

当时,民政部门的人在调解时,指出了姨娘的不对,说她有错在先,不应该争夺孩子的抚养权。可姨娘一听火了:“你们说的都是些屁话!俗话说,姨妹子半边屁股是姐夫的。不说那瞎子并没抓到什么,就是抓到了又怎么样?”

姨娘想用我们乡下这样低级趣味的俗语来为自己辩解,简直是不打自招。也许她是实在没话可说了。

不过,见姨娘如此霸道,民政们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
姨父更清楚姨娘的脾气,也没有与她争辩,就顺其自然了。他是觉得没有必要与姨娘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呢?还是怀疑小林的身世而懒得去争?别人说不清楚。但我分析,第一种可能性最大。因为作为一个独身男人,又还那么年轻,姨父是不希望有个小孩缠住手脚的。以前,村里一些年轻人离婚,男人们都是这个想法。他们不像女人对孩子看得那么重。女人们希望能将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,既有个伴,也是精神寄托。姨娘当时所以要那样争夺孩子,肯定是这个想法。

离婚以后,姨娘就带着小林住进了我们家。

姨娘来后不久,就向爹提出了要求:她要正宗地做我娘。

姨娘对爹说:“姐早早就丢下了你们父子,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。现在家里没有一个女人,生活多清苦呢!特别是浪子,还这么小,没有个娘来照顾,实在可怜。就让我来代替姐担负起这份责任吧!我特别不希望看到,浪子以后受别的女人贱。”

看来,姨娘要这么做,主要还是为我着想。

可爹并没有急于表态。他低着头,用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耳朵,

心里七上八下打起鼓来。一方面,他是求之不得的。自从娘走后,爹一下子就老了许多,精神也比原来差了不少。娘的去世带走了一个家的温暖,也带走了他的精神支柱。他确实需要一个女人来维持这个家。另一方面,他心里又有苦衷。苦衷之一就是怕外人说闲话,更担心姨父恨他。因为毕竟他与姨娘的事被姨父捉住过。如果他和姨娘在一起,姨父肯定以为他早已别有用心,再把这事一说出去,爹就会像猪八戒照镜子——里外不是人。苦衷之二,就是他内心可能还是对姨娘心存胆怯。他摸耳朵就是对以往那可怕一幕的回忆。

见爹半天不开口,姨娘急了。她耍起性子来:“一个大老爷们,怎么不说话呀?一点儿主见都没有,像什么男人!”

“还是……”爹犹豫半天,“还是让我想想……”

“想?想你个头啊!把你当个人,自己还不想做。真的比猪还不如!”姨娘火气很旺,“噼哩啪啦”叫开了。“好,如果你不识相,我也不想逼你。那我现在就走。不过,我走的时候,两个孩子我一齐带走。浪子是我姐的孩子,你同样没份!”

姨娘说着,一边抹泪一边起身收拾东西。

姨娘的任性狠狠将了爹一军,让他急了。爹一把将姨娘拖住,央求着说:“何必这样呢,答应你还不行么!”

爹又说:“说内心话,我是应该真诚感谢你对我们家庭的关心。只是,我担心,这样今后肯定会落话他姨父说。他肯定会说是我故意拆散你们的家庭。这样,他会恨我一世。”

“你怕他什么呀!我做的事我承担。我就是要代我姐承担责任,他又能怎么样?”姨娘很有一股子泼劲,好汉做事好汉担的那种。“再说,我和他已经离了。我要怎么做,他管得了吗!”

姨娘说着,更加不管不顾起来。“我们在一起后,两个孩子都改跟我姓。我就是他俩的亲娘。你看谁又敢放个屁不!”

姨娘这一着很有心计。两个孩子都跟她姓了,是她的。爹也只是傍了孩子才傍她。谈不上什么勾引之嫌。

爹没再说什么。他叹了口气,慢慢向门外走去。爹算是对姨娘依了。

姨娘果真说到做到。不仅将我和小林的姓改了,都随她姓,还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。

在改姓的问题上,当时爹还担心姨父会不同意,但当姨娘将这事告诉姨父时,他只说了一句话:“管他跟谁姓呢,只要把孩子带好就成。”

看来,在这点上,姨父也是个很随性的人。

姨娘是十分要强的女性。在我们这个农村,像她这样刚性的女人实在少之又少。在她承担起这个家庭女主人角色后,不仅对父亲,对我们兄弟体贴入微,关怀备至,让我们感到了无比温暖,同时,为了让家庭生活过得更好,她还办了一家小买铺,经营起了买卖生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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